“咔嚓!咔嚓!”
移动的客车穿过茂密的丛林,在一条高十米的高架石桥上飞驰,车轮和履带压过桥面石子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丛林中的飞鸟受惊飞起。
07号车厢。
(资料图片)
车厢中坐满了出游的乘客们,他们相互交谈着,不时发出或低沉或清脆的笑声,一片祥和轻松的气氛,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一名黑发黑眸的青年却并未与他人一同欢笑,他就这么静静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握笔于纸上涂写着音符,时不时推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与周围的环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帝国东南边陲的切尔诺伯格市最近反馈了异常,负责轮替驻扎的第三集团军有高于配额的军用物资流动,朕怀疑切尔诺伯格的市长鲍里斯与第三集团军有不正当交易,现在需要你去暗中调查清楚,找出他们之间勾连的证据。”
脑海中回响着乌萨斯帝国皇帝的敕令,黑发青年按在草稿上的左手的拇指下意识摸了摸戴在小指上的金指环。
这是一次简单的任务,类似的工作他已经做过接近四位数,无论是贵族还是官僚,地方军阀还是敌国间谍,被他所揪住狐狸尾巴送上刑场的人数不胜数。
至于失败?
呵,不可能的。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情报搜集工作,他只负责这些,后续的处理工作就不是现在的他该管的。
不过……
青年执笔的右手顿了顿,他蹙着眉,仿佛是在为接下来要安排的音律节奏而苦恼。
在除了皇帝对他个人下达的密令之外,他还接到了其余人的指示——来自皇帝内卫的总长,他的老师“内卫长”的秘密任务……
“喂,你咋了?怎么刚才到现在都不说话?是不是在紧张?我看你额头都在冒汗。”
坐在黑发青年旁边的是一个肉肉的小姑娘,他发现身旁这个看起来衣品不俗气质高雅的黑发青年从上了车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小女孩试着向着高冷的黑发青年搭话。
“别担心,虽然切尔诺伯格比圣骏堡要靠南,但现在还是冬天的,不用担心穿冬大衣会热得不行。”小女孩试着说句俏皮话安慰他。
担心?你如果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绝对比我现在更担心……
哦对了,忘了说一句时间,今天是泰拉1096年8月3日,距离整合运动在切尔诺伯格搞事满打满算还有4个月。
自己这波绝对是49年入国军啦。
关键是自己还拒绝不了……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谢谢。”
也许是不喜欢说话?小女孩再次瞥了青年一眼,然后又加入了与其他人的闲聊当中。
“即将到站,前方为中转区——罗杰斯站,请各位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车厢内的乘客们听到消息后纷纷开始收拾东西,有些人只是要下去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但还有人是因为到站了,开始大包小包地往外搬。
注视着这些到站下车的同行者,黑发青年眼中的怜悯一闪而过。
如果他没记错,在泰拉1096年的11月中旬将会爆发罗杰斯动乱,1225人死亡数人失踪。
看到这些比自己更早面对动乱的人,黑发青年毫无提醒地想法,反正就算自己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甚至还有可能被当成是精神病给扭送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既然如此那何不看个乐子?
“咔嚓!咔嚓!”
客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车厢中的乘客们不再交谈,而是露出了前所未闻的认真表情,显然,虽然之前还有说有笑,但他们其实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
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黑发青年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罗相关信息——最近“锈锤”匪灾闹得人心惶惶,不少次都是匪徒占据了站点后等来往车队自己送上门去。可怜的乘客们还以为自己是到了能歇脚休息的地方,结果万万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当客车彻底停稳后,外面传来了刺耳的哨声,乘客们排好队一个个下车,期间,黑发青年起身时,对面座位的大个子似乎是不满自己站在他面前,用手肘将黑发少年顶到了身后。
“你没事吧?”刚才唯一与黑发青年说过话的小女孩扶住了他。
“谢谢。”这是他第二次向小女孩道谢了。
“不客气。”小女孩看起来肉呼呼的,笑起来也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这个小姑娘是乌萨斯族,棕色头发,脸颊带着些婴儿肥,身穿一件米黄色过膝棉大衣,一双圆圆的小熊耳朵煞是可爱,只是不知为什么,她那双眼睛总是带着些许的忧愁。
车上的人少了,黑发青年便将置于自己腿边的行李箱放到了空出来的架子上,那是一口约有一人高的蒙兽皮黑箱子,表面还钉有硕大铜钉进行加固,看上去就是知道价值不菲。
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好奇地看着黑发青年将他的行李放到一起,这两口神秘大黑箱子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是乐器吗?”
小姑娘瞥见了黑发青年涂写的草稿,认出来这是一曲乐谱,根据五线谱和高音谱号,她判断乐器是小提琴。
“嗯哼。”黑发青年随意地应了一声。
“好厉害,你是音乐家吗?我一直想学音乐,可惜我没有这种天赋。”小姑娘有些羡慕地说。
“称不上‘家’,但如果你喜欢音乐,特别是古典乐,那你应该认得出我。”
黑发青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小姑娘听了一怔,随后攥拳揉眼,认认真真地观察回忆。
黑发青年无意为女孩解释,他的工作性质要求他不能是那种喜欢炫耀的人,何况他也实在不喜欢被人通过副业认出来。
车队会在罗杰斯停留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最新的曲子,这是他跟自己在艺术学院的同事约好的,也会是自己前往切尔诺伯格执行任务时用来打入上流的武器。
在这次,他打算用安东尼奥·维瓦尔第的《四季》协奏曲。
当文抄公固然很好,但文学作品总是要有翻译、用典、时代背景等因素的限制,因此还是音乐更好些,表达情绪的音乐可没有表达思想的文字的局限。
而就在黑发青年细心品味音乐并将之谱曲的同时,坐在他身旁的女孩又开始跟人开心地聊起天来。
穿着一件明显与自己体型不相符的旧大衣的棕发女孩叫冬妮娅,而跟她聊天的女孩叫妮维雅,后者身上穿着一件上面不知道染了什么黑色物质的白羽绒服,脸蛋更清瘦些。
妮维雅也是从圣骏堡就上车的乘客,只是一直都坐在其他区域,等冬妮娅身旁的大个子离开后才挪了过来。
两个女孩都只带了一个跟她们身高差不多的旅行箱,因为身高原因而在那边翘着脚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架子上去,但是却始终没法顶进去,急得都红了脸。
但她们并没有来找就在一旁的黑发青年帮忙,或许是顾及到他那伏案创作的认真,又或许是通过观察衣着认为他是一个贵族,总之,车辆发动了她们也没有放上去。
但她们举起箱子时嘴里的吸气声和旅行箱撞击金属架的声响干扰到了黑发青年,于是他举起戴着金指环的左手,手心向上手指上抬,然后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两只大箱子自己飘了起来飞入行李架中。
完成后,黑发青年头也不抬,继续专心地涂涂改改,说,“别害怕,绅士所为。”
“谢……谢谢您。”冬妮娅看起来有些拘谨,但还是战胜了心里的恐惧,对着黑发青年礼貌地提起自己大衣的衣角欠身行礼。
“没事,出门在外,还是要互相照顾一下的。”
冬妮娅壮着胆子脱下自己的大衣搭在对面椅子的椅背上,露出自己里面的红色毛衣,这毛衣看起来七成新,但是还算合身,应该是人手工织的,上面还有打成许多花纹图案的起伏,可以看出来编织者当初在织这件毛衣时下了功夫。
看着对方的笑容,新来的妮维雅也是放下心来,她和冬妮娅一样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挂到后座上,一起看着外面的世界。
完成了修改的青年似乎心情很不错,他盖上笔盖,将修改完的乐谱塞入随身挎包,把笔放到了桌上。
“威迪文402?”冬妮娅看着钢笔,迅速正确判断出了这支钢笔的来历。
听到对方的话,黑发青年暼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笔的来历?”
“嗯,”冬妮娅点点头,“我父亲是个开钢笔店的,所以我从小也会了解一些。”
“这样啊,”瑞达勒翻过一张书页,“倒是奇了怪了,像你这样的中产家庭女孩平日里应该接触不到源石才对,那为什么又变成了感染者呢,嗯?”
“什么?”
冬妮娅一听瞬间炸毛,她先是瞅瞅四下有没有其他人,然后才紧张地反驳:“什么感染者,我才不是感染者!”
黑发青年歪歪头,嘴角向一侧勾起,如果是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就可以断定了。
“别担心,小姑娘,”他宽慰道,“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他们都是在自己也没想到的情况下就不明不白地成了感染者,然后急着逃去没有人际关系的新地方避开社交圈。”
黑发青年推推眼镜,镜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白光,两个女孩只能看到他的一只眼。
一只充满了戏谑、从容、好奇的眼睛。
“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又为什么要离开圣骏堡去切尔诺伯格?那地方可是全乌萨斯帝国感染者政策最激烈的区域,那边的贵族可不会跟圣骏堡的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慈悲而去可怜感染者。”
“我们当然不是要去切尔诺伯格!”妮维雅看起来像是个敏感易怒的女孩,或许这也是感染者的通病,“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要去龙门!”
“哦哦哦,龙门啊,”黑发青年夹着笔,笔端轻点桌面,咧开嘴笑了笑,“那地方比起乌萨斯来说可是个好地方,起码还能有片容身地,而不是像这里,睡梦中睡得正香就被拖到冬天寒冷的矿场里自生自灭。”
“你……”妮维雅看着黑发青年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们还是得长个心眼,不要把那里看成是感染者的天堂,在这片大地上,无论哪座城市都是歧视感染者的地狱,”青年向后倚着椅背,笑着看着表现迥乎相反的两人,“也许你们以前听说过龙门感染者的待遇,他们能有自己的住房,能有自己的商店,可以自由的在大街上逛街买东西。这些当然是真的,不过仅限于贫民窟。”
看着陷入呆滞的两人,青年又继续说道,“但是——总比留在乌萨斯好(轻笑),所以啊——,”
他站了起来走到水箱前接了一杯冰水,“——出门在外还是要留个心眼,别轻易暴露自己感染者的身份,好在你们体内的源石还没有刺穿体表,所以想要花点钱隐藏身份还是可行的,不过还是要记得按时吃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不要别人一炸你你就直接跳出来自爆,妮维雅小姐,我好像还没说出指认你们是感染者的证据你就忍不住驳斥,这一点不好。”
“谢谢提醒。”冬妮娅深吸一口气,眼睛坚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我们会多注意的。”
“这样就好。”
黑发青年耸耸肩,又拿起一次性纸杯给两人接了两杯温水,“越早离开乌萨斯越好,这地方以后对待感染者只会愈发冷酷。”
冬妮娅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到在他头顶的两只箱子,有些惴惴不安。
“想知道里面是什么?”黑发青年笑着看着好奇的冬妮娅。
“嗯。”冬妮娅红着脸点点头。
黑发青年把其中一只较小的箱子拿起放到桌子上,“没什么,吃饭的家伙罢了,这只箱子里的绝对不是用来剥人脸皮的锯齿刀刃。”
打开铜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小提琴和它的琴弓,以及满满的雪白纸页谱写好的乐章。
这里面有泰拉的,也有他靠着记忆复制出来的地球乐章,而后者,才是他扬名乌萨斯的凭据。
“我,瑞达勒·雷德尔,你们可以叫我瑞达勒,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认出我来了。”
黑发的瑞达勒右拳抵在心口,右脚后撤一步,弯腰垂首向两名少女行礼。
“让我们在后面的旅程中继续相安无事吧,两位,请恕我先前的怠慢无礼,毕竟音乐这东西总是要精雕细琢才能有好效果,文字也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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